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

    今夜她没有约任何人,门却被敲响了。阮如苏正坐在灯下出神,听到敲门声时惊讶地挑了眉,心中猜测着来人是谁。

    “七童。”阮如苏打开门,外面站着的,果然是那三人中唯一会有敲门的花满楼。他的发上已有了几丝潮湿,显然在这黑夜中已不知站了多久。

    “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。”花满楼的笑容有些腼腆,那双眼睛却像汇聚了天上的所有星光,闪亮得让人无法拒绝。

    阮如苏也不能拒绝,她总觉得今日的花满楼同平时有些不同,似乎整个人都明朗坚定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朋友前来,无论多晚,都不是打扰。”阮如苏笑着将他迎了进去,本能地想给他倒茶。提起茶壶,却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空了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,我就说几句话。”花满楼止住了她想去叫店伙计添水的想法,那双眸子温柔得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。

    阮如苏敏感地看了一眼他的手,那只手正按在茶壶上,将她的也包括在其中。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自己手后没有立即收回,他……

    “七童想说什么?”阮如苏顺势坐在他身旁,笑着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虽目盲,却从未因此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何不同。哪怕我看不见,却可以清楚听见世间最温柔美好的声音,闻见这世上最复杂美妙的烟火气。可是,我现在竟生出了一丝遗憾……”

    窗外,烛光掩映,屋里的两个影子渐渐重叠在一起,就像世间最亲密的人。西门吹雪问身边人道:“你不去阻止?”

    陆小凤手里提着个酒壶,悠悠喝了一口,笑道:“她喜欢谁,不喜欢谁,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,当初是我自己先跑了的。况且,花满楼是个君子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是君子,为了得到心爱的人也会变成小人。”西门吹雪淡淡地道。虽是这样说,他却也半点没有出去阻拦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自己去?”陆小凤突然停下喝酒的动作,瞪大眼看西门吹雪,惊道,“好呀,你这家伙竟然想诓我去挨骂。”

    他猛地跃起想去揽西门吹雪的肩膀,却被对方一个闪身避开了。他借着酒劲对着西门吹雪的脖子又是一招清风揽月,结果连人的皮肤都没碰到,就被拧住了胳膊。

    “还来吗?”西门吹雪淡淡地道。

    “你可千万别松手,一松手我可就要出招了。”陆小凤已喝得脸色泛红,一双眸子似乎已有了醉意,可细看去又好像还很清醒。

    西门吹雪放了手,陆小凤果然又出招了,两个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,就像两个调皮的少年,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比划了一夜,直到天将破晓才停手。

    男人,无论是多少岁的男人,凑在一块时,总会和少年时的他重叠片刻。放肆笑,放肆闹,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曾来过般。

    清晨,花满楼碰上有气无力吃着早点的陆小凤时,忍不住对他道:“昨夜,我去寻了如苏。”

    “哦~我知道。”陆小凤嚼了一口肉饼子,觉得这客栈厨子的手艺真是不怎么样,做个肉饼都做不出味来,害他难以下咽。

    花满楼的耳朵极灵敏,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。故意说一半藏一半道:“她已经知道我的心意,还说……”

    陆小凤低着头啃着肉饼,耳朵却竖得笔直,生怕落下一点信息。可是,花满楼竟然停住了,没有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花满楼,你也跟着学坏了,还知道卖关子。”陆小凤放下饼子,身子一歪倚在桌上无奈地看着花满楼。

    “还说……同我只是朋友。”花满楼说这话时,虽带着笑,可是却难免夹杂了一丝黯然。可这黯然随后就像清晨升起的细细炊烟,很快就消散在了阳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