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寻后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，那天到底是原放知道他在那儿，担心他会对他未婚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专程来的，还是所谓墨菲定律作祟。
他设想过再见原放是什么样的光景，但确实也没想到会那么快遇见。
大抵这世界上所有人对曾经深刻喜欢过，却明知不可能有结果的人，都像得了一场久治难愈的风湿。每到特地的天气和日期，寒气会沿着你的骨头缝往里钻，伴随着抽痛和辗转，沉寂在你每一个平静如水的白天和黑夜里。
程寻并不例外，哪怕他早不是八年前的程寻了。
眼前的男人弯腰从车上下来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他撑着的那把黑色雨伞上。
西裤包裹着一双逆天大长腿，外套只在腰间扣了两颗扣子。将近一米九的身高，肩宽背阔，太容易吸引人注意力。
程寻注意到他从雨里走来，皮鞋上却是一点泥印子都没沾上。
这人变化很大，程寻想。
不是眉眼轮廓，身长体格的改变，是抹掉了所有熟悉的东西的那种变化。他认识了解的原放，单亲，八岁随母亲改嫁，继父暴力，继哥野蛮，母亲更是毫无反抗之力。这样的生长环境，让他养成了那副孤寡德行，有种独狼一样不加掩饰的凶狠。
程寻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。
那是大夏天，程寻暑假在家闲得发慌，得知他爸要去探望工厂车间的一受伤工人，他就死气白咧非要跟着去。
结果刚到路口，一股子闷热又都是垃圾腐臭味扑面而来，差点没让他吐出来。
他爸告诉他这里是矢乞巷，这周围住的基本都是车间的工人家庭。
程寻打小没受过苦，蜜罐里泡大的人，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。正想打退堂鼓的时候，仰头就看见了楼道里的原放。
少年两边的头发短得贴着头皮，他穿露着胳膊和大片胸侧皮肤的黑色褂子，个子很高，楼道里的风一吹能隐约窥见腹部分明的肌理轮廓。下身也随意套着短裤和人字拖，肩上搭了一条毛巾，手里端着一个绿色的塑料盆。
长得不错啊，是那种眉眼英俊锋利，看人时，又杂糅着股颓丧的不耐烦的好看。
程寻当时就觉得，这人绝对是这破落不堪的筒子楼里走出的最桀骜难训的家伙。
他和这个地方融为一体，但又如此突出不一样。
当时是程圣华叫住他，和他打听那个工人住在哪儿。
程寻根本就没听清他爸说了什么，就见着楼道口出的人侧头望来，随口说了句：“3栋501。”
程寻怔怔出神，鼻尖不自觉就冒了汗。
那年的程寻刚上高一，没心没肺活了十多年，第一次发现人的心脏可以跳得那么快。手心湿濡的感觉让他脑子里一片嗡嗡响。
程寻后来一直在想，那就是他和原放最初的伊始，他的爱情。
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他单方面的。
程寻那会儿为了接近他没少下功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