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掌柜，你们这里近几个月的账本拿来给我看看罢”荣华楼新来的东家贾长春随意问道。
荣华楼掌柜的姓李，名二狗，相当接农家地气的一个名字，本是王家生丝加工厂的纺织工人，因为早年救过不慎落水的王伯钦，对王家算是有过救命之恩，故而被提拨上来做了纺织厂的管事。而后来纺织厂经营不善，王老爷子也看出李二狗不是一个能经营主事的，故而又将之调至荣华楼当了个掌柜的，算是给了李二狗一个养老的地方。
王家府里的大管事走后，李掌柜也算是弄明白了，这贾长春并不是王家族人，只是入赘王家的‘赘婿’，不过既然当了这荣华楼的东家，那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，即使这一出不是猛龙过江，那自己也得放端正态度，面子上该给的尊重那也是一份不能少，没了刚开始的小心谨慎，说话也自热亲近得多了。刚刚给贾长春安置完休息的住所，便听到新东家这随意地一问，李掌柜便是很有自觉地招呼酒楼内的小厮：“狗剩子，赶紧把今年以来的账本都拿过来给贾爷过过目。”那小厮便忙不迭地进了内堂去拿账本，
“狗剩子，听这名字莫不是也是出自你那家里的吧？”一个二狗，一个狗剩子，很难不让人想到一块去。
“回贾爷的话，那娃儿是我不成器的小侄儿，见他成天无所事事，便招呼来这酒楼干活的”说完李掌柜略有些手足无措，毕竟自己此前在不通知王家的情况用的都是自家人，这番被东家问道了，难免给人一中‘任人唯亲’的印象。贾长春听后只‘嗯’一声表示知道，也不作过多表态。待所有账本拿到自己面前，贾长春便自己翻阅起来。到底干的也是这一行，其中真假贾长春一眼便大致能够分辨出来了。
厚厚几叠账本李掌柜本以为贾长春得看一个上午，没想对方这是略微翻看一遍后便放下了手。‘看来这东家不是做生意的，只怕也是个膏粱子弟下放至此玩玩而已，只不过刚刚上任给自己这把老骨头做做样子罢了。’李掌柜心中不禁想到。
“嗯，账基本没错，每月酒楼收入与支出基本持平，略有亏损，平日员工资金会多支出十几俩银子，但年末到年初酒楼客人应当更多些才对，虽收入未见增长，这段时间客人消费入账也与往日一样，不过这单份菜肉食材单价却上涨了近一倍，这怕是不合理罢，不知掌柜的是去哪家菜市场买的食材？”贾长春轻巧桌面说道。整本账目并无什么问题，每一笔入账，每一笔支出都写得很清楚，有头有尾，唯一的漏洞便是这食材消费上面。年底食材价格上涨并不奇怪，而贾长春长期在这底层打混，平日做饭食材都是自己去买，这价格上的问题倒是自在这数字繁多的账目上一眼便给自己发现了。
听到此处，李掌柜便是心惊肉跳，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借口搪塞过去，但对上贾长春那双打量自己的眼神，李掌柜便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去的，立刻俯身跪地急道：“贾……贾爷，是小老儿猪油蒙了心，去年年底贪墨了公家二十两银子，为了掩盖，而在这账目年底支出上做了假，是小老儿糊涂，路子走岔了，动了王家的银子。”涕泪纵横地说着并往自己身上扇巴掌，这新东家真是个神人了，自己在这账目上动的这点手脚，之前王家府上管事便查过账，也未发现问题，而这新东家只是略略翻过账目，便把自己给揪出来了，可笑自己还以为来的是个王家府中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，这下自己是彻底玩完了。贾长春见自己还未真正发难，对方便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始末给说出来了，也就懒得细究其中细节，只说道：“把前几年的账本都给我看看罢。”
待贾长春把所有账目都给看完，差不多也到中午正午了，几人也都没吃饭，贾长春只看账目，而李掌柜站在一旁战战兢兢，吓得一句话未敢多说，毕竟自己‘狐狸尾巴’已被新东家抓住，自己怎么个‘死法’那都是对方一言以定之，那还敢提吃饭这茬。“差不多这样吧，之前的账目皆无问题，独独去年年底至今年初的被你做了手脚，说吧，这二十两银子用去做什么了，李掌柜？”说话间贾长春似笑非笑地盯着李二狗。
“回贾爷的话，小老儿贪墨东家银子也确实属无奈，小老儿家中一脉单传，唯有一个儿子，我儿名唤李雄，从小到大身体一直不好，去年更是感染伤寒，一直病重未好，为求良医治病，不得已动了歪脑子，走了不该走的路。”李掌柜无奈地说道。
“咦，当了这么多年的酒楼管事，李掌柜家中一点积蓄也没有吗？都到了不得不公款私用的地步？”贾长春奇道。
李掌柜无奈笑道：“贾爷说笑了，小老儿痴活大半生，虽说管着一个酒楼，但也是靠着当年救了王家大爷来的那么点情分。小老儿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料，做啥亏啥，咱这一年收入多寡全靠经营酒楼所得的利润，这酒楼年年亏损，小老儿自然也没什么钱了，勉勉强强够让家中温饱而已。”
这倒说得不错，贾长春此前不大不小也是管事，不过打理的是衣料服装铺子，虽不如李掌柜这番规模，但却是王家本职行当，只赚不亏，而且贾长春光棍一个，修为自练气二层便不得寸进，索性丹药也给省了，所以生活过得未像李老头这般窘迫。至于李掌柜有没有说谎，有时间上他家附近邻里打听打听就知道，真是一时所急，贾长春不介意给人一个方便，毕竟他自己对王家感官也并不算好，没想着为王家如此急公好义。
贾长春便随意点了点头，吩咐大家准备吃饭，便随着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进来酒楼后院。上来的菜色一般，牛羊肉皆有，这方世界虽有养猪，但猪肉并不流行，做法太过粗糙，猪肉本身的膻味不能去除得很好，故而一般酒楼都不卖猪肉，至于这牛羊肉，王家估计也没什么特别的秘方，这酒楼做端上来的饭菜虽不算差，但也没有什么卖点可言，外加上一个不会做生意的‘领导‘，这酒楼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倒也是合情合理。一众伙计外加掌柜的在新东家面前也放不开，眼观鼻，鼻观心，都听着贾长春的动静，本来就没啥味道的饭菜这下贾长春吃的更是没滋没味了。
忽然贾长春心中一动，原因是贾长春察觉到了店外来了几位’贵客’，之所以说是‘贵客’，乃是因为来者两人，一人在前，一人作陪，而作陪的那人正是原来自己所在铺子的东家。作为一个只会练两手丹药的底层修行者，别的本事没有，这五官感知能力较之一般人还是要强上不少的。
对方见酒楼里面没人，便直直往内院走，可能是同为王家人的缘故，一点也不避讳，一进来看到贾长春便乐呵呵地跑过来：“贾老哥呀，真是巧了，在这都能给碰上，当初走了咋不和我说一声呢，都在我那待了一年了，别和老弟我见外呀，正巧，我陪着两位公子来此，一起见见罢”说着便拉着自己向外走。来者约莫和自己一般大，二十岁出头，自己当初在这城东打混了一年，也没见过自己这个所谓的老东家，往日从不见人来铺子看过，就年底去分家报账见过一次，给人感觉遛鸟斗狗或许有一手，做派上十足的纨绔做风，生意上的经营打点全靠当家的老一辈，平日每月分家会打发过来小厮进行核账收账，所以二人可以说是互不相识，更别提什么交情了。这话头说得客气，实在是事出反常必有妖，贾长春不由得眉头轻皱。
酒楼一众知道其是王家子弟，也不好上前凑话，只得面面相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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